《魔鸟》( The Raven)
2006年非常特别的恐怖电影,全名叫《埃德加·爱伦·坡的乌鸦》(Edgar allan poe’s The Raven)。而最近市面上出现的该DVD的内容介绍、导演及演员名单全是错误的。那是1963年由罗杰·科尔曼导演、尼科尔森主演的同名电影。
新版《魔鸟》的导演是德国人阿尔利·隆梅尔(Ulli Lommel)。他曾是法斯宾德的御用演员,参与出演过《中国轮盘》《撒旦一击》《爱比死更冷》《寂寞芳心》等。这是他作为导演后拍摄的第5部作品。
电影灵感来自美国作家、诗人爱伦·坡的长诗《乌鸦》,他被公认是现代恐怖和推理小说的鼻祖。影片内容是一个女摇滚歌手丽诺的噩梦经历。在梦中她的好友一个接一个被叫做“剥皮人魔”的人残杀,她每天处于极度恐惧和焦虑之中。噩梦则起因于她曾为了报复一个强奸自己的秃头男人,将带电的插头扔进他躺着的浴池中,将男人活活烧焦。
电影有三个反复出现的画面:一个是歌手丽诺(来源于《乌鸦》的一个女孩的名字)盖着白被单睡在床上,不时从噩梦中挣脱和惊醒。被单上撒落着一些黑色的花朵。一只乌鸦落在床边,叼啄着花瓣。一个黑衣人站在屋内手持鹅毛笔写作,口中自言自语。——这可能是爱伦·坡的形象。另一个画面是童年的丽诺。她两只眼睛之间的距离比一般人大,脸上布满细密的雀斑,表情天真中透着怪异,让人想起《水果硬糖》中那个冷酷的女孩。她是在听父亲朗诵爱伦·坡的恐怖小说和诗歌中长大。还有一个画面是黄昏的天空,象征死亡的黑色乌鸦凌乱地翻飞。
身边的女友一个接一个被乱刀刺死,只剩下她一个人。这让丽诺非常恐惧、痛苦和自责。她求助于上帝,认为这是上帝对自己的惩罚,并请求修女指点迷津。修女却告诉她:“有时候上帝是不需要给我们解释的。”
电影其实是童年的丽诺与成年的丽诺的超时空交流。童年的她经常来到可能是爱伦·坡的墓前,在帕拉斯的半身雕像和落在上面的乌鸦之间感受死亡和神秘的气息。或许爱伦·坡的魂已经附在她的身心之中,让她对死亡有一种莫名的企盼和好奇。而她对那个强奸她的男人的报复似乎也注定了这种报复的循环往复,因为对恶人的报复和仇恨也许违背了上帝要求宽恕罪恶的意旨。以恶报恶只能使恶变本加厉,而一旦进入这个循环,人将“永不复还”(《乌鸦》中语)。
美国的恐怖类作品总与基督教文化背景有关,这也是我们中国读者经常难以理解的原因。据说美国人对上帝存在的可信度远远超过它的发源地欧洲,相信上帝自然就相信了魔鬼,也许正是上帝与魔鬼并存的观念才使美国人形成了彼此冲突的世界观,也正是这种矛盾的世界观才使美国人写出或者拍出世界上最好的恐怖小说或者电影。《魔鸟》不能算是最好的恐怖电影,至少它的文化和背景离我们太远,我们只能大概的体会和揣摩。或许承认上帝存在的好处在于同时也承认了魔鬼的存在,因为人类可以背叛上帝,却害怕魔鬼,上帝可以宽恕,魔鬼却一个都不放过。魔鬼是为了证明上帝的威力,或者说是为了证明上帝的善而存在。
电影的视觉冲击力令人常常忽略内容的真实与否,因为它的形式本身已经成为恐怖的一部分,或者说是心理真实的可怕“镜像”。我不得不承认电影应该是导演在药物作用下产生的幻觉或者像爱伦· 坡一样在深度醉酒的状态下拍摄完成的。画面经常是抖动的跳跃的、不安的和紧张的;场景切换的速度也超出了一般人感官的承受力,黑与白、明与暗变化的使人刺眼令人烦躁;布景和道具是超现实主义的,那种充满象征的隐喻,散发着死亡、恐怖、颓废和迷乱的气味。更为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影片中人物的面部表情永远是不安的状态,好像随时倾听或者防备着大难的临头;而镜头的视点俨然是一个无所不在的监视器,聚焦忽而拉近忽而拉远,影像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仿佛有个万能的未知的力量随时随地窥视和跟踪着人物的行为和预示着事件的发生。
这是一部将宗教神秘、爱伦·坡诗歌与现代视觉技术拼贴糅合的恐怖电影。不喜欢读爱伦·坡的人可以不看这部电影,怀疑上帝存在的人更不必浪费时间。
(已发《北京青年报》2007年4月27日)
那乌鸦并没飞去,它仍然栖息,仍然栖息
在房门上方那苍白的帕拉斯半身雕像上面;
而它的眼光与正在做梦的魔鬼眼光一模一样,
照在它身上的灯光把它的阴影投射在地板;
而我的灵魂,会从那团在地板上漂浮的阴暗
被擢升么——永不复还!
——摘自爱伦·坡《乌鸦》